腹友们快入坑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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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说我朝嘉靖年间,涿州有个乡绅,姓韩名世杰,家有良田万顷、房屋百间、僮仆上百、牛羊成群,端的享尽人间富贵。韩乡绅有十二妻妾,却尽是些不中用的,四十岁上止得二子:长子唤做韩义,次子唤做韩彬。那韩义是个忠厚老实的,对爷娘十分孝敬,又天生好书本,十四岁便中了秀才,二十又中了举。单表那不争气的次子韩彬,今年止有十七,生得剑眉吊睛、狼腰阔膀,端的是英俊,却是天生的叛逆。见了书本,如同冤家;一见酒坛,就是性命。又好饮酒,又好枪棒,最好的是骑马。整日与些狐朋狗友、帮闲破落户相与着,青天白日大街头驾着高头大马也不管多少行人只一气地横冲直撞,撞倒了人竟也不管;还有时夜间骑行,穿街过巷,马蹄声声如雷响,扰得一条街巷的人都夜不能寐。有人敢理论不满,轻则打一顿扔在街头,重则当场打死。做爹的也曾狠命管教过几回,无奈这子弟天生反骨,最经得住打,宁教打死不愿回头,也就罢了。百姓四邻知是乡绅的公子,那里敢出头?止是忍气吞声罢了。& c6 H7 q- F; f+ k# v
2 I/ F0 |& [5 v M这日韩彬少爷正在花街柳巷取乐,忽听龟公传话道“韩公子,有您朋友在外等您,请您出去片刻。” 韩彬心中喜道“不知哪位朋友,约某家那里消遣去了” 想都未想大步流星便出了门。哪知一出门,门外鬼影也无,往前又走上一段,还是没人。不由得心头着恼,高骂道“那里来的直娘贼,敢戏你爷!” 骂得几声,却见得房上嗖嗖嗖地跳上几个人来,韩彬暗道“着啊,让爷抓到,卸下你几个的腿来!” 嗖地也上了房。那几个影子像是要引他似的,总只离他五六步远,韩彬带着火,只是要追。不多时追出几里路去,到了一片林子,但见
! l3 e/ Z4 G3 m1 i+ T层层如雨脚,郁郁似云头。杈枒如鸾凤之巢,屈曲似龙蛇之势。根盘地角,弯环有似蟒盘旋;影拂烟霄,高耸直教禽打捉。直饶胆硬心刚汉,也作魂飞魄散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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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彬进了林子来,那几个人却不见,不由得心头烈火燔烧起来,倒竖了那利剑眉、圆瞪了那吊梢睛,怒骂道“你这泼贱贼、贼男女!引爷到这里来坏了爷的兴致,现在却作缩头忘八,快些出来受死!” 接着口中千爹万娘,污秽不断。说时迟那时快,只见树林中刷刷刷地跳出三人来,手中各执着武器,与韩彬斗在一处。这几人武艺并不甚高,三人敌一个韩彬,才得勉强平手。只是有一个,不知抛了个甚么东西出来,登时一阵异香,韩彬只觉手脚无力,便不省人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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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I5 Q8 d) D+ {4 V. A2 q6 O! F! k待醒来时,只见自己两手反捆着教人绑在柱上,四周铜墙铁壁,有三五个皂衣的草兵看着,不由惊得一身冷汗。只听中有一人道“老大,这厮醒了。” 不多时,门外进来三人,个个满脸横肉,看是山贼模样。为首那个五短身材,满面疤痕,像是头领;带着的两个手中都端着铁盘。左边盘中放着些攮子钩子与小刀之类,右边是个空盘。韩彬知道今日凶多吉少,倒也不怕,问那贼首道“你这泼贼,绑某来做甚?” 那贼首瞪眼道“街坊里那个不晓得你这厮跋扈,大街头上跨马冲撞,你叫行人怎出行?敢与你理论的不知教你打死多少,今日我弟兄便要与满街百姓出气!” 韩彬道“你将某家怎样开销?” 那贼首道“今生劏了你胸前,取你心肝作醒酒汤吃,也好解我心头气、满街百姓腹中怨。” 韩彬饶是大胆,听了这话不由得惊怕,暗骂声好狠的贼人,某家胸膛中尽是脏腑,一等柔脆处,如今将心肝尽割了,这一般疼痛那里吃得消?又一转念道:某家乃是豪杰好汉,怎能畏死,更不能畏疼了。张口高声骂道“你这入娘的泼男女,爷爷恰巧活腻了,正想教把刀子望胸膛中劏一劏,快些下手,好教某家畅快!” 贼人道“莫要先说了满话,好大的口气。真劏时不怕你铁打钢铸的汉,也要疼散了架” 说时有喽兵打上热水来,那贼将韩彬衣带子解了,上身衣服扯开,将那铜铸也似矫健胸膛尽露出来。韩彬只觉得前胸膛有些凉,那喽兵将热水烫韩彬胸腹里,烫得他疼痛,胸腹红了一片。元来皮肉用热汤一烫,便更加怕痛。那几个贼商量道“看这厮胸膛上刀刻也似壮膘,拿刀子划下些,一定是脆的。”说着将盘中小刀抄起,望韩彬左胸膛处割下指甲盖大小的一片肉来。只痛得韩彬巍巍地一阵打战,削肉处渗出几滴血珠儿来。圆睁着那吊梢虎眼,咬紧了牙关竟不吭一声。那几个贼人看了纷纷道“看你撑得住几刀!” 贼首又照韩彬右腹处削一刀,这回削的大些,听得“咝”地一声响,那薄薄一片肉早削下来,果是脆的。韩彬疼痛不已,骂道“你这他娘的泼贼,不算个好汉!给爷爷来个痛快!” 那贼闻言,只是一笑“你这厮想快死,我偏不让你如愿。”说着拿了那小刀,将他胸前肉又削下几条。就如此这般,将他胸膛肉细细削着,零零碎碎刀痕不少。先还渗些血珠儿,后就只是白肉。韩彬只疼得两眼发黑,难为他没一声儿。那贼人平日里常干这般勾当,还未见过这般硬的汉子,自己竟有些惊怕起来,腿上抖个不住。韩彬眼快,见那贼首怕了,忍疼痛笑道“这醒酒汤还未喝,拿刀的先自怕了?似你这样鼠胆,那里好作得山贼!” 一句话,只气得那贼首脸赤得似那新春的福字儿。韩彬乃是个耍狠劲的班头、立光棍的郎主、拿性命打水漂的太岁,自知要死,那里肯白白送了性命?口中骂个不住道“你这爷做贼娘养汉爹多娘少的忘八泼男女,言道拿爷的心肝作醒酒汤来,都是壮胆子的话!没骨头的兔子,爷业已落在你手下,都不敢杀了!” 那贼首怒道“端的好骂!你骂得一句时,我便与你割上一刀,待要骂时且自斟酌着胸前可受得了?” 韩彬只骂道“直娘贼!要动手时便动手!” 教贼首割去右胸前一条肉去,又张口骂言“好儿子,割得爷痛快!” 教削下左胸前一片肉。只觉得胸膛十分疼痛,开口又骂道“你这贼忘八,贼骨贼胚,爷巴不得你割得狠!” 琵琶骨下又剐去一条肉来……只削得他前胸膛鲜血淋漓。那贼首方将小刀搁下,转拿了攮子来,道“不看你方才铁骨铮铮,只是割些皮肉,此时生劏你胸前,作碗醒酒汤喝。再大的英雄,胸膛中也受不了的。” 韩彬此时受了这些个刀子,早已是盼着死的,一挑那立剑眉,笑骂道“贼忘八,此时才想起喝醒酒汤来么?” 那贼那里管搭话?照心窝里只一刀。韩彬一闭虎睛,心道“不好了,我要死了。” 只觉胸膛中一阵疼痛,不似方才外头皮肉疼,疼得透彻,好似要穿透后心一般,却不觉要死的滋味。额前豆大的冷汗,自将钢牙紧咬着忍痛。说忍疼痛,那里好忍得住?受不住时也闷哼几声,只是不能惨叫罢了。那贼首念着羞辱他,道“你这厮该是受不了了!” 胸膛中脏腑最是柔脆,韩彬那里受得了? 他是个不服软的汉子,只是骂“你这囚攮的,含鸟猢狲!某家有甚受不了的来?爷爷端的不似你这缩头龟!” 那利刃在心窝里刺着,说话都觉疼痛,人早已脱了力。那贼道“你这厮,进了鬼门关半截子,却还要骂!”自拿着攮子,往下剖开一线至胸腹交处。将刀刃子拔出,攒足力气照他胸腹交界处击刺。刀刃尽没下去,只见那韩彬眉心的青筋暴跳起来,一口血正喷在那贼面上。激得贼怒,拿利刃乱绞着脏腑,噼啪地作响,将那柔脆内脏绞得血泥相似。韩彬此时那里还有骂的力气?疼得思绪已乱,只任他杀。竟觉似长风破浪的痛快,半痛半醉,不知算得甚滋味。暗道“都说死时难受,此刻却真真逍遥痛快!只是要将我疼死了。” 贼人看他不出声,叫喽啰取烈酒来,自望韩彬伤处一泼,见那韩彬顿将那吊梢虎目圆睁,目眦俱裂,血被满面。听得一声惨叫,响似裂帛,惊得那喽啰瘫在地面。贼人也有些胆落,强作镇定道“你这厮算是服了气。”将攮子搁下,抄起那钩子来,要望韩彬心窝里搭心肝出来,韩彬笑道“你这忘八,终于要做醒酒汤喝了!新取的心肝,炖汤消得多少时间?到那时爷爷我魂灵还去不远,你们少不得分我一碗鲜汤!” 那贼骂道“这厮死到临头,尚不老实!” 一钩搭在韩彬腹内,搭出来时,是血淋淋醋钵儿大小一颗人心。韩彬只觉得胸腔内一痛,又似麻了一下儿,便没了知觉。贼又将他人肝搭出,叫手下人炖了,好热气腾腾的一锅醒酒汤。此事传进涿州城里,韩乡绅听闻,只摇头叹息,道“怪我这作父亲的溺爱,致这逆子身死,也是我的报应。” 后因丧子之痛难解,得了风瘫,一年而死。/ W* a% Z- ]9 Q* _! c! f, w& n
4 h4 @6 L# h/ y, b- i9 E正是:走马惹起祸根芽,古来惯儿必致杀,奉劝世人须鉴戒,莫教儿女不当家。 |